鬼白  <火照之路>肆


「路上小心。給,這是今天中午的便當。」公寓的玄關站著一黑一白的兩個身影,身穿白色圍裙的人將便當交給穿著整齊西裝的男人,並附上了叮嚀。

任誰都覺得這是一般日常的新婚夫婦相處模式,老公出門前老婆給上便當,然後來個甜甜蜜蜜的出門吻。但站在玄關的兩個人並非如此甜蜜的關係,也不是所謂的新婚夫婦,這兩人,只是純粹因為約定而暫時在一起的關係。別說是戀人了,連朋友關係也不是。

但加加知還是富有玩味心態的試圖繼續惹怒眼前的人,他將臉湊近白澤的臉畔,在唇即將碰在一起的前一刻說道:「請問您的出門吻呢?」

「………………。」

「滾!」白澤將加加知推開,往對方懷裡塞入便當後迅速甩上門,背底著門無力的雙手環膝坐下。

「啊啊啊啊搞什麼啊啊!」他捧著自己發燙的臉頰,回想到加加知靠近他時,他的氣息逼近自己唇上的感覺。最討厭的是,他的心底竟然還在期待能跟眼前的男人接吻!?

早就決定要劃分關係的,此時為什麼心臟又會跳動的如此迅速,白澤抱住頭無力的將臉埋入膝蓋中低聲啜泣。

“明明不能喜歡上的,不能把不完整的感情給他的……。”

“他不是那個‘鬼灯’,他不是那個或許自己曾經存在特殊感情的人……。”

為什麼再次遇上時,會變成這樣?過了千年好不容易平靜如水的心再次掀起波瀾。

他對於祂的存在,也許,就是那麼的特別。

#

「吶,你有注意到加加知課長最近心情看起來特別好嗎?」辦公室的一隅,兩個女員工討論起來最近有所轉變的自家上司。

「真的真的!應該是交了女朋友了吧?這兩天他的便當都很厲害,一個飯盒怎麼能做到這麼多變化還能顧及營養,啊啊啊我心都碎了。」另一個女性有些崩潰的抱頭,看起來十分難過。發話者則是繼續表達自己的觀察:「然後你看課長現在,看起來也是在笑著處理文件的樣子,他的眉毛也沒有像以前那麼兇的感覺了呢……。」

畢竟一起公事要兩年了,加上兩位女性都有特別注意加加知,所以他眉尖的放鬆她們感覺的出來。

「嗚嗚……課長。」

「好啦,等等下班後我陪你去新開的蛋糕店吧。聽說很好吃呦。」

加加知盯著電腦檢查文件的內容和校對錯誤,腦海不時浮現出今天早上白澤的反應。雖然被甩門也被吼了,但加加知完全不覺得灰心,反而是感到充滿希望。

就算只有0.0001秒,他也清楚的看見了白澤臉上的紅暈。

他是紅著臉甩上門的,也就是說他對於自己的一舉一動還是會有感覺的,而且越來越明顯。這證明了他的努力不是徒勞無功,他確實是一點一滴的在靠近那個人,或是說那個人一點點的在在意起他。

這對加加知而言是莫大的欣慰,至少他愛慕的那個人不能在無視自己。

“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我也希望您的眼裡有我。”

那個叫做“鬼灯”的人,是不是也是這樣想的呢?

#

「差不多是這樣吧……。」白澤看了看被自己拖的發亮的地板,還有折疊的整齊的衣物,以及最後一個大關卡――加加知的內裡。

方才在洗衣服時,他就注意到洗衣籃裡靜靜躺著的“地雷”,那個人的內裡。白澤先是紅著臉的將它從籃中挑出,放在一旁打算等其他事情都處理完後再來面對它,某種程度是希望等到自己做完家事剛好加加知回來,然後讓他自己處理。沒想到到了七點多那傢伙還沒有回來,再拖下去晚餐都不用做了。迫於無奈,白澤只好回到洗衣房面對那個讓自己尷尬無比的東西。

站在它面前,白澤覺得自己像是個不安世事的純情小少女,初次看見男人內褲時又羞又澀的反應。又不是沒看過男人的內褲,應該說自己就是“男的”怎麼可能沒看過,但是加加知的就是會讓他感到羞澀。

他半瞇著眼用手搓洗加加知的內褲,心裡咕噥著他怎麼直接丟到洗衣籃而不是自己挑出來手洗就好,偏偏要到現在給自己洗,怪尷尬的。

雖然自己也是男的在意這種小事實在很奇怪,但他的記憶裡卻不斷晃出和加加知在一起的畫面,還有他的唇,他的聲音跟他細微對於自己愛慕的動作。

他現在手上搓洗著的,正是這男人平時穿在身下的東西,他的會和這塊布料不時摩擦,碰撞…………。

想到這些,白澤的臉又是火辣辣的一片燒了起來。

「啊啊啊不要想他了,快點洗完比較重要!」

「請問您在想誰?」

「唔阿啊啊啊啊阿!!! 」堪比金魚草的完美叫聲,如果“鬼灯”在一定會真心誠意要求白澤擔當金魚草大使。

俗語最不想見到的人一定會在你最不想看到他時出現就是指這個狀態。白澤驚訝的回過頭看著站在他身後的加加知,還沒決定好是否隱藏身後的內褲時,就已經先被加加知看見。

「原來您是在洗著我的內褲發情啊,不好意思打擾了。」加加知瞇起的眼帶著審視的目光,這神明還真是純情。

「誰在發情了啊,話說你回來至少出個聲說聲“我回來了”之類的話啊!」

「…………。」

沒有過這樣的習慣,加加知從小到大院裡家裡都不會有等他回來的人存在,自然也沒必要這麼說,他試著吐出生澀的言語:「我回來了。」

「太晚說了啊啊啊!」

看著白澤因為激動而提高音量和聲音的樣子,加加知不由得的覺得有趣。而現在看著他因為連續大叫而喘著氣的樣子,又覺得他著實可愛。

如果有“白澤教”,加加知覺得自己一定能勝任教宗。

「回家吻呢?」

「沒有!」

「…………嘖。」

「不要露出可惜的樣子啊好像我真的會給你似的!!!」

“您會給我的,我會讓您給我的”,加加知默默把這件事記載在內心深處必須要達成的事件之一。

#

超市裡兩個男人並肩走著,一個身穿全黑另一個則是白襯衫黑色西裝褲。因為沒有現世的衣服,白澤只好暫時借穿加加知的衣服,加加知的服裝大多是黑白兩色,少有世界各國奇裝異服,而加加知給白澤穿的,便是他平日穿的西服,只是少了厚重的外套,多了一件白色的休閒式絨毛大衣。由於西裝都是量身訂做的,肩膀寬度的不同穿在身上也明顯看得出來,過大的肩線搭在白澤肩膀旁,但由於身高一樣,白澤這樣穿著卻又不顯的過於突兀。

――男友衫。

加加知在內心默默點了好評。

加加知推著菜籃,看著在一旁找尋清單上物品的白澤,兩人來到超市是為了買昨天被加加知拰斷的湯勺跟補充食材。由於列了清單,該採買的物品很快就全部齊全,在經過醫療衛生用品區時,加加知還往籃內丟了幾包繃帶和止血用品,有些擔心白澤的傷口會再次裂開,以備不時之需。其實他不知道的是,白澤的傷口早就完全復原了。

「這個……您有需要嗎?」加加知指了指放在架子上面的“包大人”,想說神明年紀很大也許會需要?

「我可不是麒麟鳳凰兩個老頭,我的身體好的很呢!」白澤瞄了一眼後回道,但反應不如加加知期待的“熱切”,於是他拿起包大人旁掛著的保險套,刻意晃過白澤眼前然後丟入籃內。

「誒~惡鬼,你需要用這個啊。沒想到你有 這 個 許 求 。」

「我都不知道你有對象了呢~」

白澤淡然的揶揄,語氣看似諷刺卻夾雜些許的嫉妒,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後面要加上這一句話,是表示他不希望他有對象的意思嗎?

「以後會用到的,跟您。」加加知丟下這句話,提著籃子繼續往食品區走,留下滿頭問號和傻眼的白澤愣在原地。

等等,以後會用到是什麼意思,和誰用?

“跟您”所以是指跟我的意思嗎?

白澤的臉不自覺的又紅了起來,白皙的臉頰只要稍微害羞就很容易看的出來,他恨不得出門時沒有記得要帶圍巾,至少這種時候還是能用圍巾遮掩他的面頰的羞澀。仔細一想他在現世根本沒有圍巾,正確來說,是除了用來封印“牠”之外的符咒以外什麼都沒有帶,正所謂“手無寸鐵”?

加加知偷偷回頭瞄了一眼,看見白澤白皙的臉上又染上一層通紅,嘴角便淡淡勾起了一個小小的微笑,也許這樣慢慢的刺激,會讓這個人越來越接近自己也說不定。

在採買完物品之後,加加知和白澤兩個人一左一右拿著袋子,其實本來是白澤提議要自己拿的,他覺得寄人籬下加上這些東西他都沒出任何錢,至少幫忙提個袋子以示感謝。但加加知顧及白澤的傷口,不是很想讓他拿過重的東西,卻也不想明白的直接告訴對方自己的想法,所以他提出“折衷”的意見

――一人提一邊。

雖然說是一人提一邊,但加加知很巧妙的承擔了大多的重量,白澤基本只是握著把手而已。由於太久沒有接觸現世的東西,物品的重量對於白澤來說還是有點難以拿捏,以至於沒有發現他所拿的重量和物品份量的差距。他甚至產生了原來過了千年,人類的日用品也會跟著變輕之類奇怪的想法。

這樣兩人分開提著袋子,如果套用於一般男女的狀態,看起來簡直像是新婚夫婦或是熱戀中的情侶買好東西恩恩愛愛一起提回家的樣子。可惜若是做的是兩個男人,看起來只像是普通的朋友,甚至可說是有點奇怪。幸好街上來往的人很多,不至於這樣做會吸引到大眾的目標,不過也多虧如此,白澤沿路上無法搭訕任何女孩子。

加加知的直覺一直隱約覺得,身旁的這位神明大人或許很愛好女色。方才在超市結帳時,白澤便一直對櫃檯的女孩子笑的很燦爛,桃花眼笑的開懷,笑的迷人,那個女孩子則是羞澀的不敢直視他,紅著臉靦腆的笑著。

白澤露出的笑容,和小時候對自己露出的慈悲或是歉意不同,是會勾引人的眼神,正所謂回眸一笑百媚生,連男人也能為他著迷。加加知多想拿起布條蓋住白澤那勾的人發神的眼,讓他眼裡只能看著自己。但現在的加加知知道自己管不住他,他自嘲自己只能用眼下這種方式,短暫的將他“綁”在自己身旁。

寒冷的街道走起來特別漫長,加加知瞥了一眼不斷縮著脖子發抖的白澤。白澤將外套領口豎起,但沒有圍上圍巾的脖子仍是不斷被冷風入侵。加加知將自己的圍巾取下,掛在白澤的頸上,一陣溫暖傳了過來。

或許是因為這條圍巾方才才從加加知脖子上取下,再掛上白澤頸邊時,加加知身體的餘溫還留在那上面,透過圍巾傳到白澤身上。圍巾上頭沾著加加知的味道,是懷念的煙草味還有滿滿的書卷味,雖然沒有地獄跟金魚草的味道,但還是讓白澤想起了不少事情。

包刮鬼灯的死。

想起躺在血泊中的他,想起在一旁無力挽回的自己,白澤將臉埋到圍巾裡,帶起連帽外套的帽子,遮住自己的面容低聲啜泣。

「白澤先生?」加加知有些錯愕不知道為什麼白澤在戴上自己的圍巾後,會莫名的哭了起來。他想不出這個舉動有任何讓對方哭泣的理由,他輕拍對方的肩膀,呼喚著他的名字。


「…………。」沒有回音,著讓加加知感到更加更疑惑了,他不懂這個神明老爺爺究竟在難過些什麼?觸景生情?還是其他的什麼事,他思考記憶裡偶爾看到的電視劇演出的情節,印象中女主角哭泣時,男主角會怎麼做?

他有點自嘲自己對於這方面的事情一竅不通,以至於在面對真正在意的人面前什麼主意都沒有,只能參照電視劇的老梗情節。他一個傾身抱住正在哭泣的白澤,由於身高一樣不能像劇中完美的將白澤的臉埋在自己胸口,加加知只好將白澤的頭抵在自己的肩窩,輕輕撫摸著他的頭髮。

加加知的體溫,呼吸,氣息清楚的映在白澤身上,化解他身上的冰冷和心寒,但眼淚還是禁不住的不斷落下,千年來的思念正一點點的被激起,蕩漾,潰堤……。

“求求你……不要對我這麼溫柔。”

“求求你…………別讓我……。”

“再次愛上你。”

和內心想的完全相背,應該推開他的,應該早點離開的,為什麼會不自覺的繼續依在他的肩膀上呢?白澤無力的依著加加知的頸窩,啜泣聲點在兩人的耳畔,化在彼此的心裡。

是誰呢?那個能讓白澤先生哭泣的如此特別的存在?

加加知想著,繼續輕柔的撫摸白澤的頭髮,白澤的頭髮很細很柔,還伴隨著熟悉的藥草香。這樣抱著他,就好像是真正擁有他一樣。

真希望,這樣的時刻不要結束。

#

家庭餐館裡,兩個185的男人相對而坐,明明是令人感到和樂融融氣氛的餐廳,此時卻莫名的令人倍感壓力。

「加加知君~你要不要吃吃看這個。來~啊~」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拿著湯匙,將裡面看起來吃一口就會辣死人的料理湊到加加知面前,笑容可掬的問他。

另一頭的黑衣男子則是緊僵著臉不說話,他的視線似乎可以穿透白衣男子身後的玻璃窗。至於為什麼會演變成眼下這個局面,必須回朔到半小時前。

顧慮到心情可能很差的白澤,加加知提議晚餐直接去附近的家庭餐館用餐。兩人入座後很快的點了餐,白澤想起“鬼灯”不敢吃辣的事情,突發奇想想試試看他的轉世,加加知能不能吃辣?如果可以那今後晚餐的菜色可就能增加不少美味的辣味料理,不行或許能見識到他有趣的表情,可以說是雙贏。

毫不猶豫的翻開菜單,點選了裡面看圖示就令人感覺會辣的全身發麻的麻辣豆腐,看看對面的加加知點了一份普通的蛋包飯套餐,不得不說他覺得加加知也好,鬼灯也好,他們的口味的出奇的“幼稚”。

日式的餐館設計十分簡潔,由於是家庭餐廳的緣故,整體燈光呈現橘黃色,和外頭下著雪的景致截然不同。白澤拄著下巴觀賞窗外的景色,人來人往的街道,成雙成對的人們,也許是太久沒有接觸到現世,眼前的一切對他是陌生又熟悉。

他將臉靠在冰冷的窗戶旁,輕輕呵著氣等待料理的到來,窗外隱約能見到它映照出的店內景色,還有加加知盯著自己的臉。白澤覺得好笑,因為他一開始就知道了,只要加加知發現他沒在注意他時,加加知便會盯著他看。

起初他還以為是加加知還在懷疑自己的身分,或是不信任他之類的。畢竟一個陌生人住在自己家幫忙家事料理等等,一般而言是件頗危險的事,所以他也不求加加知無償相信他。直到那些過於親暱的舉動跟越來越熾熱的視線,他才意識到加加知注視自己的目光,從來不是懷疑而是愛慕。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一點讓這個黃金單身漢愛上的,而且似乎是從一開始他就是愛著自己的,他真的摸不清楚為什麼這男人會對自己“一見鍾情”,而最無法接受的,是自己竟然也漸漸愛上他的事實。

明明就不懂愛的,怎麼會愛上?

白澤笑了,是自嘲的笑,是不甘的笑。

加加知看著白澤的側臉旁,看著他笑看街上的種種,看著他,隱隱露出的“神”的氣場。他尋著白澤眼裡望去,試圖和小時候一樣,尋著他的目光希望能發現些什麼,但仍是一無所獲。

「不好意思為您送上餐點,奶油蛋包飯跟麻辣豆腐,甜點和副餐飲料稍後會為您補上,請慢用。」一位可愛的小姐端上熱騰騰的料理,白澤看了一眼有禮貌的笑了笑說聲謝謝就沒有其他動作,他暗自想著如果是以前的他,一定會追上去搭訕順便要個電話號碼,但此時的他卻沒有心思想這些,真是奇怪。

加加知看著端到白澤桌上的紅色詭異物質,光看就覺得是會讓人辣的無法下嚥的“東西”,而白澤則是毫不在乎的大快朵頤,實在令加加知有些傻眼。白澤注意到加加知的目光,停下吃飯的動作,成了一口沾滿辣醬跟麻辣豆腐的飯,湊到加加知面前。

#

「加加知君~你要不要吃吃看這個。來~啊~」

店的氣氛瞬間下降到零點。

加加知此時可以說是左右為難,難得的公然間接接吻外加餵食的機會他怎麼可能會想放過,但此時的食物是那充滿威脅性的辣味料理,不禁讓他卻步。這種感覺就像是某種可怕的刑罰,或是日常中常見到的“愛我就去死”之類的恐怖情人作法。

雖然眼下他跟白澤並不是情侶,白澤的感覺看起來也是單純的想讓他嘗嘗味道,但白澤這麼做在此刻加加知眼中,就好像是在問他“你愛我還是愛護你的舌頭?”之類的問題。

加加知知道自己如果拒絕白澤等於是放棄畢生一個超級大好的機會,雖然接吻跟間接都已經做過了,但那些都是加加知自己主動為之,白澤則是站在“承受”的角色,像這樣角色顛倒白澤主動送上門來的經驗,可說是非常的難得可貴。

“為了愛,死也無憾”

加加知下定了決心,拉住白澤伸出的手臂將湯匙送到自己面前,一口咬下白澤的湯匙。迅速的動作和靠近有點嚇到白澤,被加加知臨時抓住的手臂也有些疼痛,而加加知則是在吃下那一口後,連嚼都沒有嚼就直接吞下肚,但口中殘留的辣味還是讓人難以忍受。

白澤甩甩有些發疼的手臂,看著因為辣醬而滿臉通紅卻又悶不吭聲的加加知,"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儘管罪惡感驅使他不能笑得太誇張,但他還是止不住爆笑。沒想到這人不轉生幾次,還是不敢吃辣。

加加知看著白澤笑得開懷,內心一股無名火竄上,雖然不識很介意被整的事情,但不知為何,此刻就是唯獨不想見到這傢伙校的這麼欠揍的樣子。他不甘示弱的取過對方桌上的水,將剩餘的辣勁和料理一口氣吞入腹中,放下杯子之前,還惡意的舔了舔杯沿表示佔有的涵義。

那是白澤方才用過的水杯,而加加知這樣的舉動,就像是說著"你的就是我的,你也是我的。"之類的令人臉紅心跳的台詞。

如果加加知掛著的表情,不是一臉要殺人的面癱臉的話。

喝完水後,加加知頂著通紅的臉頰,掛著"嚴肅"的表情裝作甚麼都沒發生似的繼續吃著他的蛋包飯。而白澤看著加加知那副沉重的面容,也懶得在說些什麼刺激他的話,默默地低頭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辣味豆腐,明明是自己最愛的麻辣口感,此時卻因為莫名沉重的氣氛而覺得位同嚼蠟。

他是害怕的,加加知對於自己越來越顯著的愛意,他也害怕著,加加知會重蹈鬼燈的覆轍,跟鬼燈一樣,在重要之時會選擇救自己而再次死亡。這個過於慈悲的神明,是無法忍受有人再以這種形式消逝在自己眼前的。

第一次覺得,辣味帶給自己的會是痛覺。

在吃得差不多飽足後,白澤慣性的將手伸向方才自己放著水杯的地方,才想起裡面的水早就被加加知灌的一乾二淨。想起自己竟然會鬼迷心竅的“餵食”那隻惡鬼,不禁覺得自己真的是醉了,會做出這種看似誘惑的舉動。他默默地舉起手,想請服務生再送來一杯水,如果店員是可愛的妹子的話,也許還能攀談幾句轉換心情,將“他”拉回他應有,逍遙漂泊,愛著萬物卻誰也不愛的神明大人。

「喝吧。」

在他舉起手的瞬間,加加知將自己的水遞到白澤面前。白澤卻無視於加加知的舉動,連看也不看一眼的將加加知遞來的水杯推回去,等待服務員的到來,並在其後裝作愉悅的何女服務生聊天。

其實連他自己也傻了,為甚麼他會突然這麼排斥加加知對他的好。

加加知或許是知道的,白澤不斷地在抑制他的心意,並且盡己所能地拉遠彼此好不容易逐漸靠近的距離,加加知不懂白澤為什麼要這麼做,喜歡就放手去追不就得了,他不懂為什麼這個神明大人明明閱歷無數,應該是很清楚“愛”為何物的,卻對於他自己的感情彆扭到令人厭煩的地步。

也許是因為他活得太短了,又或許,是因為他的個性就是如此直接。

喜歡就不會放手,愛上就不會離開。不管幾次,不管用什麼方法,他都會緊緊抓住他的手,一次次將對方擁入懷中,附上他溫柔炙熱的唇,告訴他,他,愛他。他想,作為他前世的鬼灯或許也是這種心態,所以才能在一次次被白澤無視後,依舊選擇不斷進入對方的身體,不斷等著他的回覆。

對於他來說,這是一種執著,卻也是愛的表現。

加加知看著白澤低頭默默地啜飲著那杯水,加加知發現自從“餵食”之後對方完全不敢直視自己,本來他以為餵食就是一種暗示,但此時看白澤的反應卻又不是這麼一回事,他開始懷疑自己的臆測是錯誤的,該不會白澤對他根本沒那個意思,一切只是他自己在幻想?

如果此時他是夢裡的鬼灯,“他”會怎麼做?把白澤壓到牆壁上狠狠來個一發?

不行,這樣就只是個癡漢外加變態,估計這樣白澤以後再不敢靠近自己,更何況加加知也沒這個勇氣這麼做,這個賭注實在是太大了,處理不好真的會再也見不到對方;但他也忍受不住白澤這種要給不給的感覺,實在很吊人胃口。

欠調教。

此時的白澤在加加知眼中只能這麼形容。

白澤低頭喝著水,眼角還不時瞥到盯著自己的加加知,他心想這傢伙是怎樣,怎麼偏偏就這麼喜歡盯著他的臉看,只是喝著個水也被緊盯著不放。上輩子欠他債了不成?不不不,神獸是沒有“上輩子”的,正確來說打從白澤“存在”以來就沒有死過,哪來的上輩子?

所以這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是剛剛這樣整他後來又拒絕接受他給的水得罪他了不成?但此刻白澤也不敢抬頭再跟他道歉或是說些什麼,他擔心自己又會不小心做出超越“祂”該做的事。

#

回去的路上,兩人沉默地走著,誰也沒說話,誰也沒看誰,就只是單純地走在彼此身邊。也許這才是一般“陌生人”該有的相處模式。

在踏入家門之前,加加知遞給白澤一張上頭印有溫泉之旅的宣傳單。單子上標示許多旅遊景點,大致是三天兩夜的出差計劃還有自由時間可以去的建議地點。雖然地點是在市區,但和山區距離很近,附近還有露天溫泉的旅館,靠近市區的地方則是有遊樂園,可以說是滿足各種年齡層的旅客。

「這次的出差地點是這裡,您這幾天幫了我不少忙,就請一起去吧。」

也許這是最後,稍稍能更加瞭解白澤真實心意的機會,也許這是最後,能給自己一個放棄的藉口的選擇。白澤接過傳單,快速過目上頭的字後,目光便放在上方寫著的"靈山"的地方。

具他占卜所知,遊光所引身之處就在這裡。眼下自己也恢復的差不多了,在遊光有所動作之前,最好搶先一步將他制服,避免造成更多傷害。

「嗯,好啊。一起去吧。」

雖然繼續同行有可能會暴露自己的心意,但又不能不保護和鬼灯外貌一樣的加加知,遊光知道鬼灯的樣子,所以如果看到加加知一定會誤以為他就是鬼灯而衝著他攻擊。面對遊光 的"感染"別說是一般的鬼或是神明了,若只是人身的加加知被攻擊到絕對是會當場斃命,所以白澤毫不猶豫地選擇同行。

白澤答應同行時,加加知更加不解對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了,一下對他熱情一下又拒於千里之外,一下玩個餵食轉眼卻又無視自己。然後到了現在,他好不容易想找個理由放棄時,他卻又貼會自己身邊。

說是放棄,其實也不然,那只是試探。

如果他拒絕了代表白澤真的是對自己無心,真的只是單就“約定的報酬”留在自己身邊;如果他答應同行,加加知覺得自己是否可以期待?對方對於自己還有一點點的意思。

畢竟是不太會有人跟不在乎的人一起去玩的,更別說是“神”跟“人”。

「既然您要同行這個週末務必跟我去挑選幾件適當的便服,當然費用是我來負責。您不用擔心衣服的費用問題,也算是謝謝您的回禮。」特地說了不用擔心費用問題的話,主要就是希望白澤能和自己去商場選購一般的衣物。讓白澤繼續穿著加加知的“男友衫”他其實是非常樂意的,但正是因為太樂意了,加加知怕自己會一個興奮越界做一些無法挽回的事情,所以還是幫白澤添加一些現世合身衣物比較妥當。

他之前就注意到了,這位神明大人應該是沒有攜帶現世衣服下來的,因為他的全部行李似乎只有那件華美的古裝跟裡面暗袋中裝著的一些奇怪符紙,雖然不知道那些符紙是要拿來幹嘛用的,但既然是他的東西,加加知早早就在白澤醒來時交還給他,甚至貼心的給他個小袋子便於隨身攜帶。

而那件古裝在洗好後就不知道被白澤用法術或是神力變去哪裡了,想想也是,畢竟神明大人的隨身衣物本來就不是能隨便留在凡界的東西,縱然有點好奇,加加知自然也還是沒問起衣服的去向。

白澤默默點了頭表示有在聽以及同意,但此時他的心思完全掛在遊光身上,根本無暇思考其他東西。他的記憶裡不斷重複著鬼灯死亡的畫面和加加知重疊的樣子,他握緊雙拳,在內心小小發著誓。

這次,一定會保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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